原标题：《坛经》: 中国版的“平等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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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六祖惠能大师在黄梅寺初见五祖弘忍大师时，被问到：“你从哪里来，到我这里求什么？”惠能说：“我是岭南人，来这里只求成佛，不求他物。”弘忍大师的回答听起来让人泄气：“你是岭南人，又是獦獠，如何能成佛。”是让惠能打道回府的语气。而惠能对此的回答绝对堪称经典，可以入选中国名人名录：“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

那么问题来了，“獦獠”是什么？

丁福保在《坛经》注里解释到：“獦，音葛，兽名。獠，音獠，称西南夷之谓也。”他还引用《一统志》：“肇庆府，秦为南海郡，地属岭南道，风俗夷獠相杂。”还有诗为证，黄庭坚《过洞庭青草湖诗》：“行矣勿迟留，蕉林追獦獠。”“注曰：“山谷赴宜州贬所，岭南多蕉林，其地与夷獠相接。”接着又引《会韵》：“獦者，短喙犬。獠，西南夷。”

丁福保给了我们一个关于“獦獠”最经典的解释，獦是兽，具体讲是一种狗，而獠则是指在唐代还未文明化的岭南地区生活着的蛮族。合在一起讲大概是强调像动物或者野蛮人因为未开化而缺少智慧。

另外关于獦獠的记述，有名的见于《新唐书•南蛮》：“戎、泸间有獦獠，居依山谷林菁，逾数百里。俗喜叛，州县抚视不至，必合党数千人持排而战，奉酋帅为王，号曰婆能，出入前后植旗。”

尽管这条文献记载獦獠的生活地不单是岭南，还包括巴蜀，但更加明确了獦獠是与中原汉族风俗习惯不同的少数民族。之所以叫“獦獠”顶多是当时的“文明”人对它们的蔑称，并不真正指动物。

另外一些学者则认为“獦”是“猎”的俗字，因此獦獠大概是进行渔猎活动的少数民族，此处獦獠所强调的乃是一种职业，意思又比上面单纯指少数民族多出一层。”

更有冲击力的见解是认为“獦”确是是“猎”，但所猎之物并非动物，而是“人头”。因此獦獠是指有杀人祭祀习俗的少数民族！

比判断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孰是孰非，更有意思的做法是将这些意思分别带入语境中考察，看看五祖弘忍试探惠能，说他是獦獠，不能成佛，而惠能反驳獦獠也有佛性，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综合上面各种说法，獦獠之不能成佛，是因为其和能成佛的人是有差别的，这一点是各种解释的共同之处；他们彼此间的分歧在：这种差别在哪里。

一种解读强调，差别在于獦獠是岭南（或者巴蜀）之人，因此其“不能成佛”在于地域与“能成佛的人”不同，这种解释引申出的观点是：生活在有些地方的人能成佛，生活在另些地方（未开化的蛮荒之地）的人不能成佛。

另一种解读将动物的因素加进獦獠的涵义里，则是说，进化完全的人类（文明人）可以成佛，而进化未完全的类人族或（古代人认为的）蛮族以及和人类差别更大一点的，以狗为代表的动物不能成佛。

第三种解释，将职业因素加入进去，更进一步的观点则将杀人的风俗加入进去。其实无论是职业还是风俗，在这种解释框架下，导致獦獠不能成佛的原因是一样的，就是獦獠因为过多的“杀生”（无论所杀的对象是人还是动物），因而不能成佛，如果用佛教的语言来讲，就是獦獠所造的恶业（karma）太重，所以不能成佛。

总结一下，如果獦獠不能成佛，其原因可能在于：

1.地域。

2.文明程度。

3.生物种类。

4.所造恶业。

如果将这四个含义分别带入惠能的那句经典名言中：“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

那么我们就能得出相应的四个命题：

命题一：无论人的生活地域在哪里，他们所具有的佛性没有不同，都能成佛。

命题二：无论人的文明程度如何，他们所具有的佛性没有不同，都能成佛。

命题三：无论是什么生物，人或者动物，只要是佛教所讲的有情识的“众生”（sattva），他们所具有的佛性没有不同，都能成佛。

命题四：无论一个人造了多大的业，做过多大的恶事，他身上也依然具有佛性，也有成佛的可能。

通观《坛经》，这四句话的意思其实都包含在惠能的思想里，也深深地为中国的佛学所认可。这简直是中国版的“平等宣言”。

1.无论出身，受教育程度，语言，民族，在本来具足的佛性和成佛的可能性面前，人人平等。

2.不仅如此，一切众生在佛性面前也都平等，因此我们也应该尊重和善待动物和自然界。

3.一个人即使曾经犯过非常大的错误，依然本具佛性，可以转恶成善，从而成佛。如央掘摩罗，他听受外道，言杀千人可以升天，用受害者的指头做成项链，后遇到佛陀，受到教导，皈依而成为阿罗汉。即便是个十足的恶人，如提婆达多，佛陀的堂弟，据佛经记载，他犯杀父、杀母、杀阿罗汉、破坏合和僧团、出佛身血五逆大罪，身陷阿鼻地狱；在《法华经》中，佛陀授记其在未来将会修善成佛，号天王如来。

惠能思想的独特魅力在这里体现无疑，他宣言说：“佛性面前人人平等”，“佛性面前众生平等”，并坚信这是佛陀的真精神。通过《坛经》，这个“獦獠”，将这精神传递到了唐以后的整个中国思想史中去了。

书名：坛经

作者：[唐] 惠能 著

[清] 丁福保 笺注

哈磊 整理

丛书名：国学典藏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10月

ISBN：978-7-5325-8170-2

定价：3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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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时间：20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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