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在中国经过四、五个世纪的流传,到隋唐后,达到了鼎盛时期,这时南北政治统一,国家经济发达,文化交流融合,佛教也随着异说求同求通的趋势,表现为出现中国化佛教——天台宗、三论宗、法相唯识宗、律宗、华严宗、密宗、净土宗、禅宗等并传播到日本、朝鲜,并在那里又产生了新的流派。到此,佛教中国化完成,提出顿悟成佛的禅宗的出现是佛教中国化的主要标志。
印度佛教经魏晋南北朝的发展,无论在思想上和经济上都为隋唐时期创立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宗派创造了条件。隋文帝统一南北朝后,即下诏在五岳胜地修建寺院各一座,并恢复了在北周禁佛时期所破坏的寺佛像。
在首都大兴城(汉长安城东南)建立了执行佛教政策的国家寺院——大兴善寺。仁寿(601~604)年间在全国建立了111座舍利塔,并广置译场,罗致中外译师、名僧进行翻译、疏解佛教经典。炀帝继文帝的保护佛教政策,在扬州建立了著名的慧日道场等,作为传播佛教的据点,并继续发展前代的译经事业,佛教十分兴盛。
仁寿年间,全国有重要寺院3792所,度僧23万人,写经46藏328616卷,修理旧经3853部,营造大小石像尊修复旧像1508940尊。
隋唐佛教义学蓬勃发展,促成大乘各宗派的建立。重要的有智顗创立的天台宗;吉藏创立的三论宗;玄奘和窥基创立的法相宗;道宣、法砺和怀素分别创立的律宗,有南山、相部和东塔三家;由北魏昙鸾开创,隋代道绰相继,而由唐代善导集成的净土宗。
弘忍的弟子神秀和惠能分别创立的禅宗,有北宗和南宗,在唐中叶后又陆续出现“禅门五家”,即沩仰、临济、曹洞、云门和法眼五派;法藏创立的华严宗;由印度僧人善无畏、金刚智、不空和惠果所奠定的密宗。
这些宗派创立后,随着隋唐中国对外交通的开拓,不久即传播海外。隋唐的佛教艺术,有了明显的转变,形成了中国佛教艺术发展的一个新阶段。这一时期出现的各种佛教造像,在风格上已摆脱了以前的那种呆滞、平板的表清和神秘气氛的宠罩。开始出现一种新的,显得温和圆润、生动柔和的风格。人物造型也从南北朝时的清瘦飘逸转向丰满端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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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括起来说,隋唐佛学有四种特性:一是统一性;二是国际性;三是自主性或独立性;四是系统性。若欲知道这四性性质及其演变,便也须知道佛学在这一时期之前与以后的趋势。
一、先说统一性。隋唐时期,佛教在中国能够在各方面得以统一。扼要说来,佛学本身包含理论和宗教两方面。理论便是所谓哲理,用佛学名词说是智慧;同时佛教本为宗教,有种种仪式信仰的对象,像其它宗教所供奉的神,以及有各种工夫如坐禅等等。所以佛教既非纯粹哲学,也非普通宗教。
中国佛教对于这两方面,南北各有所偏,又本来未见融合,可是到了隋唐,所有这两方面的成分俱行统一。从历史上看,汉朝的佛教势力很小,到了魏晋南北朝虽然日趋兴盛,但是南北渐趋分化。
南方的文化思想以魏晋以来的玄学最占优势;北方则仍多承袭汉朝阴阳、谶纬的学问。玄学本比汉代思想超拔进步,所以南方比较新,北方比较旧。佛学当时在南北两方,因受所在地文化环境的影响,也表现同样的情形。北方佛教重行为、修行、坐禅、造像。
北方因为重行为信仰,所以北方佛教的中心势力在平民。北方人不相信佛教者,其态度也不同,多是直接反对,在行为上表现出来。当时北方五胡很盛,可是他们却渐崇中国固有文化,所以虽然不是出于民族意识,也严峻地排斥佛教。
南方佛教则不如此,着重它的玄理,表现在清谈上,中心势力在士大夫中,其反对佛学不过是理论上的讨论,不像北方的杀和尚、毁庙宇那样激烈,并且南方人的文化意识和民族意识也不如北方那样的强,对外来学问取容纳同化态度,认佛教学理和固有的玄学理论并没有根本不同之处。
换言之,南方佛学乃士大夫所能欣赏者,而北方的佛学则深入民间,着重仪式,所以其重心为宗教信仰。
二、再说国际性。隋唐时代,中国佛学的地位虽不及印度,但确只次于印度。并且当时中国乃亚洲中心,从国际上看,中国的佛教或比印度尤为重要。当时所谓佛教有已经中国化的,有仍保持印度原来精神的。但无论如何,主要僧人已经多为中国人,与在南北朝时最大的和尚是西域人或印度人全不相同。
南朝末年的法朗是中国人,他的传法弟子明法师是中国人,但是他最重要的弟子吉藏是安息人,为隋朝一代大师。隋唐天台智者大师是中国人,其弟子中有波若,乃是高丽人。唐法相宗大师玄奘是中国人,其弟子分二派:一派首领是窥基,于阗人;另一派首领是圆测,新罗人。华严智俨系出天水赵氏。弟子一为法藏,康居人,乃华严宗的最大大师;一为义湘,新罗人。
凡此俱表示当时佛教已变成中国出产,不仅大师是中国人,思想也是中国化。至若外国人求法,往往来华,不一定去印度,如此唐朝西域多处的佛经有从中国翻译过去的,西藏虽接近印度,而其地佛教也受当时中国影响。
朝鲜、新罗完全把中国天台、华严、法相、禅宗搬了去。日本所谓古京六宗,是唐代中国的宗派。而其最早的两个名僧,一是传教大师最澄,一是弘法大师空海,其所传所弘的都是中国佛教。所以到了隋唐,佛教已为中国的,有别开生面的中国理论,求佛法者都到中国来。
三、佛教到隋唐最盛。佛教的势力所寄托,到此时也有转变。因此接着谈到它的自主性或独立性。主要的是,这时佛学已不是中国文化的附属分子,它已能自立门户,不再仰仗他力。汉代看佛学不过是九十六种道术之一;佛学在当时所以能够流行,正因为它的性质近于道术。
到了魏晋,佛学则倚傍着玄学传播流行,虽则它给玄学不少的影响,可是它在当时能够存在是靠着玄学,它只不过是玄学的附庸。汉朝的皇帝因信道术而信佛教,桓帝便是如此。晋及南朝的人则因欣赏玄学才信仰佛教。迨至隋唐,佛教已不必借皇帝和士大夫的提倡,便能继续流行。
佛教的组织,自己成为一个体系。佛教的势力集中于寺院里的和尚,和尚此时成为一般人信仰的中心,至于唐朝的皇帝,却有的不信佛教。高祖仅仅因某种关系而中止毁灭佛教。唐太宗也不信佛教,虽然他非常敬爱玄奘,但曾劝过玄奘还俗。玄奘归国后,着手翻译佛经,要求太宗组织一个翻译团体,太宗便拿官话搪塞玄奘,意思是你梵文很好,何须他人帮忙。
据此,足见太宗对佛教的态度如何了。玄宗虽信佛教,可是信的是密宗,密宗似道教,实际上信道教才信佛教。唐朝士大夫信佛教的也不多,即有信者也对于佛学理论极少造诣。士大夫排斥佛教的渐多,且多为有力的分子。加以道教的成立,使阴阳五行的学者另组集团来反对佛教。儒教则因表现在政治上,和佛教无有很大关系。
因之佛教倒能脱离其它联系,而自己独立起来。另一方面,佛教这种不靠皇帝、士大夫,而成独立的文化系统、自主的教会组织,也正为它的衰落的原因。即说佛教的中心仅集中于庙里的和尚,则其影响外界便受限制。和尚们讲的理论,当时士大夫对之不像魏晋玄学之热衷;平民信仰佛教的虽多,然朝廷上下则每奉儒教,不以事佛为主要大事,这些实在都是盛极必衰的因子。
本来佛学在中国的表现,一为理论,二为解除生死问题,三为表现诗文方面的佛教思想。可是到了向下衰落的时候,理论因其精微便行之不远,只能关在庙里;而生死问题的解决也变为迷信。这时只有在文学方面尚可资以作为诗文的材料,韩昌黎虽然排佛不遗余力,倒尝采取佛学材料作些诗文赠给和尚。
四、最后谈到系统化。印度佛教理论,本来有派别的不同,而其传到中国的经典,到唐代已甚多,其中理论亦复各异。为着要整理这些复杂不同的理论,唐代的佛学大师乃用判教的方法。这种办法使佛教不同的派别、互异的经典得到系统的组织,各给一个相当地位。
因此在隋唐才有大宗派成立。过去在南北朝只有学说上的学派(Sect)。例如六朝时称信《成实论》者名成实师,称信《涅盘》者名涅盘师。而唐朝则成立各宗,如天台、禅宗等等,每宗有自己的庙、自己的禁律,对于佛学理论有其自己的看法。
此外每一宗派且各有自己的历史,如禅宗尊达摩为祖宗,代代相传,像《灯录》里所记载的。这也表明每派不仅有其理论上的特点,而且还有浓厚的宗派意识,各认自己一派为正宗。此种宗派意识,使唐朝佛教系统化,不仅学术上如此,简直普及到一切方面。
华严、天台、法相三宗,是唐朝最重要的派别。另一为禅宗,势力极大。天台、华严不仅各有一套学理,并且各有一个全国性的教会组织,各有自己的谱系。华严、天台、法相三宗发达最早。华严上溯至北朝,天台成于隋。它们原来大体上可说是北统佛教的继承者。
禅宗则为南方佛学的表现,和魏晋玄学有密切关系,到中唐以后,才渐渐盛行起来。原来唐朝佛学的种种系统,虽具统一性,但是南北的分别,仍然有其象迹。唐朝前期佛学富北方的风味,后期则富南方风气。
北统传下来的华严、天台,是中国佛学的表现;法相宗是印度的理论,其学说繁复,含义精密,为普通人所不易明了。南方的禅宗,则简易直截,明心见性,重在觉悟,普通人都可以欣赏而加以模拟。所以天台、华严那种中国化的佛教行不通,而来自印度的法相宗也行不通,只有禅宗可以流行下去。
禅宗不仅合于中国的理论,而且合乎中国的习惯。当初禅宗本须坐禅,到后来连坐禅也免去了。由此也可见,凡是印度性质多的佛教终必衰落,而中国性质多的佛教渐趋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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