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龙、菖蒲茶、干龙船、毒鼓等是失传的端午古俗,这些资料既可补端午资料之缺,又可见出中国本土自然宗教中的端午对佛教影响的深度,弥足珍贵。
三、佛教大事与端午
唐玄宗《端午三殿宴群臣探得神字》:“旧来传五日,无事不称神。”端午的神秘性渗透到佛教中,使一些佛教内部的大事也与端午有了联系。
首先,一些生于端午的高僧成为佛教的要事。生于五月五日的孩子常被抛弃,汉代这天出生的王凤、胡广等人就险遭遗弃。父母或将此日出生的孩子送往沙门为僧,如唐代著名的“法云公”。《释氏稽古略》卷二:“万回法云公,太宗贞观六年(632)五月五日生(于)虢州阌乡张氏。”父母把他送到寺庙当和尚,这既救了孩子又避了祸。这样的人成为高僧后就是禅林的佳话。
其次,一些端午圆寂的禅师被载入佛典。民间传说,五月五日生者脑不坏。唐李延寿《北史·齐宗室诸王传》载,北齐南阳王高倬生于五月五日,后因谋反罪被杀,但四百余日后大敛时,他竟然“颜色毛发皆如生”。因此之故,佛教对五月五日圆寂的和尚也特别重视。《续高僧传》卷21载,丹阳县道成禅师,隋文帝开皇十九年(599)五月五日在兴严寺圆寂;唐代越州称心寺大义禅师,在武则天天授二年(692)五月五日坐化。《宋高僧传》卷8载:智威禅师圆寂于唐肃宗上元二年(761)五月五日;同书卷十四载:唐代著名高僧扬州大云寺鉴真大师,在日本天平宝字七年癸卯岁(公元763年,即唐代宗广德元年)五月五日无疾坐亡,其真身不坏。《景德传灯录》卷五载,司空本净禅师于上元二年(761)五月五日归寂,唐天子赐给“大晓禅师”法号。这些高僧在五月五日坐化,常常有十分神奇的情景。宋代潞州府黎城人宗坦,在四月二十八日这天夜里梦见阿弥陀佛托梦:“汝说法止六日,当生净土。”在五月四日,他集合众僧说:“因缘聚散,固当有时;净土胜缘,惟凭时刻。愿众念佛,助我往生。”说罢,在诵佛声中坐化。当时,天上雷鸣不断,地上白云覆地,直到五月六日才停。离知《万松老人评唱天童觉和尚颂古从容庵录》卷六载,金熙宗皇统三年(1143)五月五日,觉禅师将死作《颂》交代后事:“今年五月初五,四大将离本主;白骨当风扬却,免占禅那地土。”他在钟声渐入坐逝之境,侍者离知想起他们的约定:“吾化后,可唤之。若能回来,是有道力也。”于是,他连唤三声,觉禅师果然复活,问到:“你有什么事?”侍者说:“和尚何裸跣而去?”他反问:“来时何有?”侍者要给他穿几件衣服,他说:“不用。留给后人吧。”他书偈云:“七十三年如掣电,临行为君通一线;铁牛踍跳过新罗,撞破虚空七八片。”然后,晏然而逝。死亡是人类大事,人类的宗教多因死亡而生,这些五月五日圆寂的高僧和坐化妙境成为禅门肉身成道的佳话。
再次,一些端午发生的事件被佛典纪录下来。唐代翻译佛经常在五月五日开笔,《全唐文》卷916载,北天竺婆罗门族的不空大师所译的《大乘瑜伽金刚性海曼殊室利千臂千钵大教王经序》和《大乘瑜伽金刚性海曼殊室利千臂千钵大教王经》等,在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740)五月五日奉诏开译:“卯时焚烧香火,起首翻译”;佛教经典《一切如来大教王经》和《瑜伽秘密金刚三摩地三密圣教法门述经》等,在唐德宗建中元年(780)五月五日由沙门慧超等开译。所译佛经如果在五月五日这天封笔,也是佛教的大事。《大乘入楞伽经》七卷、《入定不定印经》一卷、《大方广普贤所说经》一卷等,是三藏法师义净等于武则天久视元年(700)五月五日在东都洛阳的三阳宫译毕,《大周刊定众经目录》第十五卷予以明确记载,朝廷也下诏褒奖。禅宗南宗的传法衣钵被朝廷借去,禅宗便借端午节向朝廷追索。唐肃宗上元元年(760),唐军与安史叛军的战争正吃紧,为了平定叛乱,唐肃宗派大臣到广东韶州(今韶关)曹溪南华寺将禅宗六祖惠能的传法衣钵借到京城,作为“镇国之宝”供养皇宫。平叛结束以后,衣钵没有及时归还。唐代宗永泰元年(765)五月五日,惠能大师便托梦给代宗皇帝要求归还:“梦六祖大师请衣钵。七日,敕刺史杨瑊曰:‘朕梦感[能]禅师请传法袈裟却归曹溪。今遣镇国大将军刘崇景顶戴而送,朕谓之国宝。卿可于本寺如法安置。专令僧众亲承宗旨者,严加守护,勿令遗坠。’”禅宗索回镇教之宝,还借助端午节这个特殊的日子。
再次,佛教也利用五月五日炼制法术。五月五日恶鬼横行,端午素来流行厌胜之术。《史记集解》载:“汉使东郡送枭,五月五日为枭羹以赐百官。以恶鸟,故食之。”巫师在此日制作巫术药物:“五月五日,取蟾蜍,可合恶疽疮;取东行蝼蛄,治妇难产。”巫蛊药也在这天炼制:“以五月五日聚百种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蛇则曰蛇蛊,虱则曰虱蛊,行以杀人。因食入人腹内,食其五藏,死则其产移入蛊主之家。三年不杀他人,则畜者自钟其弊。”与此相应,佛教也利用这天炼药制咒。魏法藏《梵网经菩萨戒本疏》卷六:“蛇毒者,以五月五日蛇合和毒药;又以毒药饲蛇等。”除了用五月五日的蛇毒制药外,佛教还用此日施行法术。大藏经阿含部《大药叉女欢喜母并爱子成就法》:“若有被囚禁、枷锁、种种口舌者,取五月五日桃木,密书彼怨人名字,加持一百八遍;又于真言句中称彼人名,加持求愿语,钉入地,即得官府口舌解散无事。”桃木是驱鬼之木,它端午日与咒语配合驱邪。《宝藏天女陀罗尼法》:“此法必须五月五日夜受持,即果成就。五月五日夜,注想思存,换诵咒一千八遍。”佛教充分利用五月五日行法,与道教有相似之处。
在端午基础上还产生了“天中节”。宋陈元靓《岁时广记·趁天中》:“《提要录》:五月五日,乃符天数也,午时为天中节。”五月、五日、午时,是三“五”重叠之时,故成为“天中节”。汉代在此时以阳燧取火,炼五石铸法器。唐代扬州向皇帝进贡的“江心镜”就于五月五日午时在扬子江中百炼而成,白居易《百炼镜》:“江心波上舟中铸,五月五日日午时。”唐李肇《唐国史补》卷下说这种镜“易破难成,往往有自鸣者”。佛教也有“天中节”的咒语:“五月五日天中节,一切恶事尽消灭!急急如律令。”宋绍隆《圆悟佛果禅师语录》卷七:“五月五日天中节,万祟千妖俱殄灭。眼里拈却须弥山,耳中拔出钉根楔。钟馗小妹舞三台,八臂那吒嚼生铁。敕摄截,急急如律令。”《慧普觉禅师语录》卷十《云门颂》:“五月五日午时书,赤口毒舌尽消除。更饶急急如律令,不须门上画蜘蛛。”佛教在“天中节”时也举行法事,驱使道教的钟馗、那吒等神灵以降妖除魔。
端午与佛教的联系有深刻的文化意义。英国哲学家罗素认为,知识在不用文字表达的动物行为中扎根之深,超过了大多数哲学家愿意承认的程度。端午正是这样,它扎根于中华民族文化的底层,突破原始宗教和道教的藩篱,深深地积淀在佛教文化中。这与韩国以端午“申遗”一样,显示了中国文化的巨大影响力。
作者:张应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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