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海陆并遵,广游西土,留学天竺,携经而反者,恐以法显为第一人。”——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
法显和尚公元402年,来自长安的中国僧人法显首次踏入北印度土地。
其时,印度适逢笈多王朝全盛时期,“超日王”旃陀罗笈多二世正在西北印度对贵霜残余势力纳伽人作战。法显进入的地方叫“陀历”,在今巴基斯坦印度河上游达迪斯坦(Dardistan)附近,当时可能尚未并入笈多帝国。在此之前当然已经很多人从印度来到中原,其中主要是中亚人,如月氏人支昙猛就在法显前几年经过陀历地方。但法显的到来是破天荒头一回中国人踏入印度。
笈多王朝遗迹法显和尚,俗姓龚,山西襄垣县人。其时已经六十八岁。他生逢南北朝十六国乱世,见证了多个朝代的兴亡。公元334年,他生于山西平阳,当时属于后赵政权管辖。后赵是一个正式崇奉佛教的政权,明帝石勒及侄子石虎受龟兹僧人佛图澄影响,在北方大兴佛教,《高僧传》云“佛法之盛,莫与之先”。法显历经整个后赵时代,亲眼所见佛教之兴起。晚年躬逢的后秦,更几乎就是一个佛教政权。加之他性格特异,与佛教有极深的渊源,因此信仰极深,愿力极大。梁僧祐撰《出三藏记集》载:
释法显,本姓龚,平阳武阳人也。法显三兄并龆龀而亡,其父惧祸及之,三岁便度为沙弥。居家数年,病笃欲死,因送还寺,信宿便差,不复肯归。母欲见之不能得,为立小屋于门外,以拟去来。十岁遭父忧,叔父以其母寡独不立,逼使还俗。显曰:“本不以有父而出家也。正欲远尘离俗,故入道耳。”叔父善其言,乃止。顷之母丧,至性过人,葬事既毕,仍即还寺。尝与同学数十人于田中刈稻。时有饥贼欲夺其谷。诸沙弥悉奔走,唯显独留,语贼曰:“君欲须谷,随意所取。但君等昔不布施,故此生饥贫。今复夺人,恐来世弥甚。贫道预为君忧,故相语耳。”言讫即还。贼弃谷而去。众僧数百人莫不叹服。二十受大戒,志行明洁,仪轨整肃。”
佛图澄神奇事迹图公元399年,后秦国内天灾不断,皇帝姚兴因笃信佛教而自降帝号,在国内引起震动。同年,姚兴邀请后凉高僧鸠摩罗什入朝。鸠摩罗什是中国佛教的八宗之祖,本为龟兹人,他的到来对佛教界无异于一场大地震。法显作为后秦僧人,当然也受到极大感召,于是年决意偕同僧人慧景、道整、慧应、慧嵬从长安出发赴印度取经。
当时的佛教拥有寺院领主经济,属于社会中上阶层,但并不戒律约束,僧人妻妾成群者有之、作威作福者亦有之,与普通人无异,鸠摩罗什本人就有多个妻妾。法显一生与佛教兴盛的过程几乎重合,他“常慨经律舛缺,誓志寻求”。但由于文化的极大差异,后人根本不太清楚“律本”是什么,甚至南朝人也不太清楚这些僧徒戒律有什么用途。历史学家陈寅恪认为,僧徒戒律本来是佛陀时代邦国的法律文献。它是一种宗教社团内部的法律,具有民政、司法等功能。考虑到当时北方的后赵、后秦都实行“寺院自治”,可以想见,法显的取经的目的可能不完全是为了匡正风气。
《五分律》从公元402年到411年共13年,法显都在印度游历和抄写律文。他的足迹遍布德里平原和恒河下游,亲眼所见笈多王朝的兴盛繁华。412年,他从印度乘船归国,遇暴风雨在爪哇滞留半年后达到广州港。至此,同行者只剩他一人(其余或死或从陆路回国)。法显的传奇经历实际上比玄奘要多,也更真实。因为玄奘的时代已经是大唐盛世,国威远播,而法显的时代正逢中国国运低落的时期,二者谁更顺利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梁僧祐撰《出三藏记集》载:
既而附商人大舶还东,舶有二百许人。值大暴风,舶坏入水,众人惶怖,即取杂物弃之。显恐商人弃其经像,唯一心念观世音及归命汉土众僧。大风昼夜十三日,吹舶至岛下,治舶竟前,时阴雨晦冥,不知何之,唯任风而已。若值伏石及贼,万无一全。行九十日,达耶婆提国。停五月日,复随他商侣东趣广州。举帆月余日,中夜忽遇大风,举舶震惧。众共议曰:“坐载此沙门,使我等狼狈,不可以一人故令一众俱亡。”欲推弃之。法显檀越厉声呵商人曰:“汝若下此沙门,亦应下我;不尔,便当见杀!汉地帝王奉佛敬僧,我至彼告王,必当罪汝!”商人相视失色,俛而止。既水尽粮竭,唯任风随流。忽至岸,见藜藿菜依然,知是汉地,但未测何方。
这个记载中写到“汉地帝王奉佛敬僧”在北方确实如此,但在南朝却不一定了。法显在中国东部沿海上岸时,适逢宋武帝刘裕崛起的时期,北伐长安已经是个时间问题。法显因此未能回到长安,而是分别滞留于青州、荆州和建康等地,直至公元420年圆寂,享年八十六岁,其时后秦已被刘裕灭国。
宋武帝刘裕法显带回《摩诃僧祗律》、《泥洹经》、《杂阿毗昙心》、《大船尼戒本》等六部二十四卷经律论,约有一百多万字。其中《弥沙塞律》(《五分律》)、《杂阿含经》、《长阿含经》、《萨婆多律》(《十诵律》)是极其重要的早期佛教经典,真实记载了佛陀时代的原始佛教面貌。
当然最重要的是,法显自撰的《佛国记》堪称第一本系统记载印度笈多王朝时代的历史文献,没有这本书,印度人将无从了解自己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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