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的公案,有些是直指,所谓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有些是借喻,就是借一个比喻来说明问题。但不管哪一种,都离不开我们当下这个心。所以禅宗又名“心宗”。像马祖的很多开示,如“即心即佛”,就是属于直指。“即心即佛”这个公案,直指你的心就是佛,佛就是心,心佛不二。临济祖师的“无位真人”,将真心与妄想区别开来了,也是属于直指。
赵州和尚的很多公案,属于借喻。所谓借喻,就是指东话西,不直接地跟你说破,实际上,就是要当下截断你的思路,让你前思后想不得、左顾右盼不得,从而当下转回头转脑。所谓妙悟要穷心路绝。通过这个借喻,使你的心走入死胡同,不能再往下思考了,好比前面就是一座铜墙铁壁。比如说:僧问赵州:“如何是祖师西来意?”赵州说:“庭前柏树子!”庭前柏树子就是一道铜墙铁壁。你怎么去理解?祖师西来意与庭前柏树子有什么联系?这是给你设立一个铜墙铁壁,堵绝你的意识,使你没有办法思考。因为思考得来的东西,都是比量,或者是非量,而不是现量。见性这个东西,一定是现量见到,而不是比量。比量就是思维,属于心意识的问题,生灭法。
像“狗子有无佛性”的这个问题,也是个借喻。它无非是要帮助你放弃意识思维,当下现量直观自己不生不灭的本性。狗子还有没有佛性?赵州不直接说即心即佛,他只是给学人一个铜墙铁壁,斩断他的思路,所以回答说:“无!”真是斩钉截铁,让你没有思考的余地。一切众生都有佛性,为什么狗子没有佛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起疑情,把自己的整个生命与这个疑情融为一体,在每一个当下去切实地参究。这个参究不是让你去思维分别,而是要把它当作一个真正的问题看着它,它属于一种现量直观。
禅宗里有一千七百则公案,所谓“一千七百则葛藤”,它基本上是在唐宋时形成的。像“祖师西来意”、“狗子有无佛性”、“如何是学人的本来面目”,等等,都是经常被人参究的著名公案。参公案是一种功夫,而不是知解。比如,在参无字公案的时候,不是让你用分别意识去找出它的原因,也不是让你去念这个无字,而是让你对这个问题起疑情,提起疑情之后,死死地盯着它看。盯住它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不起妄心,不起分别心,避免禅病,使自己的心心念念不离这个。参公案是直接从自性入手的,是一种离心意识参,这当中有定有慧,有止有观。
什么叫离心意识参?我们先来把心意识的含义弄清楚。“集起名心、思量名意、了别名识。”同是一心,而有三名,作用不同,故名心意识。集起就是生灭,因为我们这个心是生灭不停的。参公案就是不要在生灭心上用工夫,不要在思量心上工夫,不要在分别心上用工夫,在没有任何出路的情况下去参,这就叫离心意识参。离了心意识,就能做到一念不生。一念不生就是铜墙铁壁。有人问,疑情是不是念头。这要看你起不起分别,若是在疑情上分别,那就是念头;若不起分别,就不是念头。什么叫念头?念头就是你的心在不停地活动。疑情,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它是要离心意识参,它不是一个念头,而是一念不生,或者说它要达到一念不生。念头则是生灭不停,有来有往的。
参话头应如何用功?就是要在三心不可得处用功。三心是过去心、现在心、未来心。心是生灭不停的,参话头就是要在这个生灭不停的状态下用功夫,从中体会那个不生不灭的。为了做到这一点,你必须把功夫永远地用在当下,永远地安住当下,观照当下,不思量过去,不思量未来,不思量别处。人心好比一潭清水,没有风浪的时候,就非常清澈平静,有风的时候,就波浪起伏,浑浊不清。没有浪的时候,你心的活动就停止了。心的活动停止,并不等于是死了,而是灵明自在、了了常知的。
用功的时候,各位不要过多地去动心思维。过多地去思考这个、那个,这些都是妄念,都是心意识的作用。老和尚屡屡告诉我们:要在心念未起处用工夫(所谓一念无生),要在话头上用工夫,不要在话尾上用工夫。虽然这个有一定的难度,但是,只要真正地把握了这种用功方法,其效果是非常好的。我们要在念头未起的时候,盯住这个无字,把这个无字看成是一个铜墙铁壁,没有任何空子可钻,这样你那个心才肯死下来。古人讲“打得念头死,许汝法身活”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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