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没来杭之前,灵隐这个名字早就因为济公搬来的“灵鹫峰”在我心中留下了印记,后来又听闻东晋时高僧慧理远道来到钱唐漫游,见灵隐峰峦竞秀,山色葱茏,惊叹不已,他说:“此天竺灵鹫峰之一小岭,不知何时飞来?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今复尔耶?”于是灵隐这个名字就这样定下了,我不禁更想登上灵隐山来一探究竟。丁酉年九月初七,这天我和朋友见天朗气清,便相约去灵隐游乐一番,不过之前我曾与发小登过灵鹫峰,因此此番游览却是为了冷泉亭,灵隐寺和韬光寺了。
理公塔矗立在灵隐景区入口不远处,像代表着之下的慧理大师守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们穿过深邃的龙泓洞,沿着清冽的冷泉溪先前走,一路岩壁上雕凿着佛门石像,有的诉说着高僧取经的故事,有的是各路菩萨的佛像,文革时期,村民自发将造像涂上石灰,这样造像终得以保全至今,慧眼半展的他们,才能在这里继续看万世的花开花落,人来人往。崖壁造像的尽头便是冷泉亭了。
冷泉亭落清溪之畔,对岩崖峭壁,阑干之外,碧水之中红鲤穿游颇有趣味,站在亭中,可仰望苍山滴翠,俯听清泉奏鸣,清幽景色,令人心旷神怡,难怪白居易在《冷泉亭记》中写到:“东南山水,余杭郡为最。就郡言,灵隐寺为尤,由寺观,冷泉亭为甲。”苏东坡也喜欢到冷泉亭,他常常只带一二老兵坐船越湖而来。先是徜徉曼隐天竺,然后坐于冷泉亭中开始办公,“据案剖决,落笔如风雨,分争辨讼,谈笑立办。”
公事完毕,便与同行者畅饮,直至傍晚,方骑马而归;明代在西湖寻梦的张岱也独爱此亭,他除了在湖上以船做寓之外,就是避嚣灵隐寺,夜坐冷泉亭,由此可见冷泉亭之清雅。只不过如今时过境迁,乐天记中有云:“若俗士,若道人,眼耳之尘,心舌之垢,不待盥涤,见辄除去。”在旅游业发达的今天看来倒也是未必了,一旁的灵隐寺香火甚旺,善男信女穿梭如织,凡夫俗子纷至沓来,其临泉水,其坐亭间,未必能心灵净明而去,恐盥洗十遍,亦不能除“眼耳之尘,心舌之垢”,又让人不禁笑叹宋时叔灵“亭孤应忌俗人登”的希望怕是落了空。
踏进亭中,见亭中四柱上皆有联匾,临溪两联问:“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此为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所题;靠寺两联答:“泉自有时冷起,峰从无处飞来”,是清末学者俞樾所书,更有王翼奇“冷暖自知”的提笔,两幅联子是穿越时空高人的对话,问答之间,禅意尽出,世间万物从来处来,去归处去,佛家有缘起之说:“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即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和合而生,既然是众缘所生,就是无自性的,就是空的,当因缘具备的时候,事物就存在;因缘不具备的时候,事物就消失,冷泉山峰亦是如此,亭中两联应是对此最好的释疑。虽然清幽的冷泉亭在如今已经无法避免落入俗尘,成为往来游人歇息谈笑之处,但亭与泉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清净无人世,虚空见佛心”的气质,坐亭阑干之上,看碧流云低,嗅花草树香,又好像听见历代名媛雅仕的灵正悄悄从我声旁走过,低吟一首小诗,暗暗叹息一声,飘上苔痕点点的亭檐,沉入冷泉之地,红鲤四散。
冷泉亭对面便是灵隐寺了。如果忽略其他因素,从整体的自然环境来看,灵隐寺确实深得“隐”字的意趣,整座雄伟寺宇就深隐在西湖群峰密林清泉的一片浓绿之中,面水背山,确是“仙灵所隐”的好地方。我记忆中的灵隐寺是活在武侠小说里的,武功怪才之僧人,参透生死之侠客,都在灵隐寺中聚集,可谓卧虎藏龙,实际上的灵隐寺自创建以来也是高僧云集,文人荟萃,他们在这谈禅论道,留下不少文化遗响传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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