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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同梁漱溟争论:对其大骂却又投票支持他

发布时间:2019-07-11 09:00:17作者:心经结缘网

郑浩(主持人):在如今的勉仁职业学校的大楼上,仍然有着几个大字“仁以立志,奋勉求学”,这便是梁漱溟在创办勉仁中学时提出的校训,而本相距不远的勉仁书院却已全无踪迹,在曾经的二层小洋楼里,梁漱溟、熊十力就在一层教书。

毛泽东同梁漱溟争论:对其大骂却又投票支持他

梁漱溟、熊十力、马一浮并称为“新儒家三圣”,其中梁、熊二人有着长达40余年的友谊。

解说:1953年9月,全国政协召开常委扩大会议,由周恩来作过渡时期总路线的报告。在一片拥护声中,梁漱溟的发言却显得格格不入。

毛泽东同梁漱溟争论:对其大骂却又投票支持他

马勇(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他提的问题,他想协调一个什么,当时的发展的方向当中,不能过于偏重于城市,要有一个综合协调的发展,要重视城市工人阶级的同时,应该注意到农村的发展,而且梁漱溟讲了个理由说,你们共产党可是说靠着农民上来的,你不能现在你进了城市之后,马上把农民都给忘记掉了,农民在什么,九天之下,工人到了九天之上。

解说:对于中共的主张,梁漱溟一向不完全赞同,但他的此次上台,却是在周恩来反复邀请下的。第二天,毛泽东便发话了,有人反对我们的总路线,替农民叫苦,大概是孔孟之徒行仁政的意思吧,有人班门弄斧,似乎我们共产党搞了几十年农民运动还不了解农民,笑话。

梁培宽(梁漱溟之子):那么没有点名我的父亲,我父亲一听就是他,很明显,所以他就要表示,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是反对,那么主席就说,那你是恶意,就是你存心地捣乱,知道吧,存心地搞破坏,那我父亲更不能接受。

解说:日后,梁漱溟曾回忆道,如果听完毛泽东不点名的批评,我一生不吭,可能事情就会到此为止,然而,当时略带固执的梁漱溟并不服气,又一次站到了台上,尽管他申明了拥护总路线的立场,却也再次提到了“工人农民生活九天九地之差”,这句话。让梁漱溟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发言又引来了毛泽东的批评,大家都说你是好人,我看你是伪君子。18日下午,梁漱溟发现会场人数增加到了200多人,在前面几个人发言过后,他立刻上台,再次为自己辩护。

梁培宽:那么主席当时他的做法,都是很高明的了。比如说要讨论,结果就临时把当时在北京召开的一个统战部的部长会议,各地的统战部长,临时把这批人,通知他们,说你们今天去到这个怀仁堂开另外一个会,列席,那么底下当然,我父亲讲话,完了有人就喊,不许反对派什么,胡说八道。

解说:在这种情况下,梁漱溟仍然坚持继续发言,并说,我还想考验一下领导党,想看看毛主席有没有这个雅量,我要毛主席的什么雅量呢?就是等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之后,毛主席能点点头说,好,你原来没有恶意,我误会了。梁漱溟讲到此,毛泽东插话,你要的这个雅量,我大概不会有。梁漱溟又说,主席您有这个雅量我就更加敬重您,若您真没有这个雅量,我将失掉对您的尊敬。两人争执越来越大,梁漱溟如此强硬地争吵出乎了许多与会者的意料。一位与会者回忆,梁漱溟一再说,主席,请不要动气。

马勇:因为那天他在讲的时候,已经有点很失态了,就是毛泽东大概几十年来都没有那么失态过,就是在大庭广众下破口大骂,那就很失态了。

解说:此时,下面的许多人都开始呼喊,让梁漱溟下台,梁漱溟拿定了主意,要等待毛泽东发话,并且以为自己这样做是符合会议程序,并合乎情理的。此时的毛泽东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提出让梁漱溟再讲10分钟。

梁培宽:我父亲还要坚持发言,他说你们讲这么半天,给我10分钟我也讲不完,我要把我的问题说清楚,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时间。

解说:毛泽东的几次提议都被梁漱溟拒绝,最后,毛泽东问道,梁先生,你看怎么办?梁漱溟回答,听主席决定。在这样的僵局中,梁漱溟依然站在台上,这时,有人提议,关于让不让梁漱溟继续讲话,请会议主席付诸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梁培宽:主席就说那好,表决,就不赞成他讲的人也举手,好,大家都举手了,结果呢,主席举的是赞成他讲,他明明说了,不让他讲,还赞成他讲,主席说你看大家都不赞成,我们少数几个人赞成不行啊,那就请你下去吧。

解说:就这样,梁漱溟被迫下台,大会结束后,梁漱溟在包括张澜在内的很多亲友劝说下逐渐平静,并称自己“有个人英雄之气,而无一片恻隐之心”。而此时,一封信却被送到了毛泽东处,写信的人叫做熊十力。

徐祖哲(熊十力外孙):虽然没有看过他的信,但是就是知道他肯定就是比较婉转地跟毛泽东说,说梁先生是书生气,希望他谅解。

解说:这封信寄出后,毛泽东并未做任何回应,不久,董必武的秘书找到熊十力的女儿熊又光,托她转告熊十力毛泽东的话。梁溯溟不是书生气,你才是书生气,并叫他不要管这件事。

梁培恕(梁漱溟之子):熊先生这个人,其实真的是不懂政治,毛泽东说他你是书生气,就是说你不懂政治。政治是社会上的事情,他是超社会的,他这一辈子就是半脱离状态。

解说:熊十力原名熊升恒,“十力”本源自佛家术语,用来比喻佛祖有超群的智慧,广大的神通,熊升恒得此两字,便径直取了十力作为自己的名字,并放出狂言“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他人的看法,熊十力亦不太在乎。

干春松(北京大学儒学研究院副院长):熊十力和很多人都不太处得好,像跟那个马一浮啊什么,原来都是好朋友,但是一旦在一块,又容易搞崩了,这个是跟熊十力的那个思考问题的方式,他的生活方式都有一定的关系。

解说:然而一向超脱于社会之外的熊十力,却与梁漱溟有着长达40余年的友谊。

干春松:梁漱溟愿意说自己是和尚。但是熊十力那个,时刻以儒者自居,梁漱溟对于他,建国以后的熊十力的大多数的作品,都是提出特别严厉的批评,但是这个,梁漱溟的一个说法是,正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要批评他,我要对得起这一份延续了那么久的友谊。

解说:而两人的交游,也恰恰源于梁漱溟,在文章中对熊十力的批评。1913年,熊十力在梁启超主办的《庸言》杂志上,刊出五篇札记,推崇儒学并阐明自己对于佛学的观点,其中写道,佛道了尽空无,使人流荡失守,未能解缚,先自逾闲,其害不可胜言。很快这篇文章就被一向尊崇佛学的梁漱溟看到了。

郭齐勇(武汉大学国学院院长):熊先生发表的文章是以熊升恒这个名义发表的,梁先生就批评他,就熊升恒先生的这个文章我看了,熊升恒熊子真,子真先生根本就没有懂佛学,不曾进入佛学,他批评的佛学都是外在式的一个批评。

解说:梁漱溟和熊十力对于佛学的态度迥然不同,对于佛家思想,熊十力始终“有所不能苟同者”,其幼年时便时常裸体在外,住在野寺之中,并因对泥菩萨不敬,而从私塾中退学。

干春松:在很困难的时候,比方说他会在庙里面吃乌龟,在那个佛教的庙里面吃乌龟,就是杀生这种事情他也会做出来。

解说:然而在最早的新式中学,顺天中学堂读书的梁漱溟却开始对人生问题感到烦闷,逐渐倾向于印度出世思想,并称自己是一个“瘠弱又呆笨的孩子”,青年时期,熊十力、梁漱溟均加入同盟会,积极投身于革命,然而辛亥革命失败后,面对民初政治的腐败,社会的混乱,已经三十余岁的熊十力备受打击,立志弘扬旧学,拯救世道人心,并对佛学提出了批评,而同样苦闷的梁漱溟,却有了出家的念头。1912年,梁漱溟曾两次试图自杀。

梁培宽:那么他是准备在无锡,去太湖啊,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被同学发现了,因为看见他留的遗书,那同学看见之后,当然就劝阻他,就陪着他送他回北平。

解说:回到家中后,一向自称“问题中人”的梁漱溟开始研习佛学,试图找到解决人生之苦的方法,在这一段时间内,他拒绝婚姻,并开始素食。

干春松:所以他有五六年的时间一直很沉迷于佛教,最初的动因,他其实就是要决疑,就是解决当时中国人普遍存在的对于前途,或者对于生存意义的那种疑问。

解说:1916年,袁世凯因病而亡,袁世凯新建的君主政体面临严重危机,梁漱溟自己的危机却已接近了尾声,而一篇名为《究元决疑论》的文章,也成为了其走出困境的标志。

干春松:他认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两种那个解决人生问题的办法,一个叫做出世法,这个出世法就是佛教讲的一个就是,脱离这个现实的世界去解决我们内心的问题。那么另外一种就是入世法,那入世法就是平常的这种方法。

解说:而也正是在这篇《究元决疑论》中,梁漱溟对熊十力的文章大加指责。两年后,熊十力从执教的南开中学处寄给梁漱溟一张明信片,称其“骂我的话不错,希望有机会晤谈”。不久后,南开中学放暑假,熊十力前往北平,借居广济寺与梁漱溟会面,并在梁漱溟的推荐下,前往南京支那内学院,欧阳竟无门下学习佛学。

1916年,梁漱溟发表文章《究元决疑论》,探讨佛法,这篇文章很快就被时任北大校长的蔡元培看到了。1917年,蔡元培邀请梁漱溟前往北大哲学系教书,当时的北大人才济济,只上过中学的梁漱溟开始并未答应。

马勇:我这点水平怎么能教佛教,蔡元培就是大教育家的身份,他说,你不明白别人也不明白你能讲就讲吧,就这么个话,梁漱溟后来晚年,都写出来了嘛。

解说:此时的梁漱溟在内心深处,仍然怀揣着种种疑惑,有着出家的想法,曾专门到寺庙静养,然而其父梁济的自杀却使他转变了态度。

干春松:他父亲自杀的时候,自杀前问过他一个问题,就是说这个世界会好吗?那他问的那样问题的背景,就是我们原来都追求一个新的社会,但是这个新的社会已经来了,就是中央民国已经来了,但是这个新建立的民国,依然是什么军阀混战啊,什么这样的一个状态,事实上就是看不到这个国家的前途,但是另外一方面,梁济所确信的每个传统儒家的那个纲常在这样的一个新的国家建构的过程中崩解了,所以梁济的心中就充满了疑惑,就是问梁漱溟说,这个世界会好吗?

解说:面对父亲的问题,梁漱溟回答说,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能好就好啊,而这,也是梁漱溟与父亲的最后一次对话。在北大任教期间,梁漱溟接触了儒家思想,认为儒家更能够解决现世问题,并开始放弃了出家的念头,称自己“非为社会问题拼命不可”。此时的北大仍需要一位讲师,来继续教授佛家唯识之学,梁漱溟便前往南京支那内学院,欲聘一位讲师北上,这一位讲师便是熊十力。在北大,两人时常在一处讨论学问。

梁培恕:熊先生不坐,他很少坐下来说话,他站着我父亲也就站着,其实我父亲是比较喜欢坐着,比较安静地说话,一说说到很晚,来的时候呢,就是晚饭后熊先生会忽然间进来,进来上去一开口说的,就是他要说的那个题目,他说我今天看见哪一句话,我反复思考,我得到一个什么结论,就这么开始,说了几个钟头,完了就是也不说,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了啊,连这句话都没有,扭头就走了,这就结束了。就是忽然而来,忽然而去。

解说:在学术观点的争论中,熊十力常常较为强势,亦很少受到场合的限制。

郭齐勇:我们黄梅呢,有个文学家叫废名,废名先生作为湘帮,也是黄梅人,也是我们鄂东的人嘛,作为湘帮后进到熊先生这里去讨论学问,讨论学问这两个人就扭打一团,有时候熊先生在马桶上坐着,冯废名来了,他说你进来,就在马桶上就跟人家讨论学问,讨论不好呢,裤子都没有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解说:此前,梁漱溟也曾教授佛家唯识之学,并自称“小心谨慎”,熊十力一到北大,便标出“新唯识论”来,对唯识学进行系统的改造,这让梁漱溟大为吃惊。

梁培恕:我父亲为什么总是认为熊先生不可能理解佛学呢?就是他这个我太大了,佛教就是破我执,就是无我在是佛,是吧,而熊先生这个我太强烈,根本他不可能破,他也没有想过要破,他也破不掉,包括生活细节,都是非常固执的我。

解说:1923年,熊十力出版《唯识学概论》,在印本之一上,作者题署“黄冈熊十力造”。

徐祖哲:他用的是这个造字,当年来说呢,只有说是对于这个菩萨,对于这个伟人啊,圣人一种他所创造出来的这个成果才用这个造。

解说:没过多久,熊十力便因不满意此书,而将前稿尽数烧毁,并开始草创《新唯识论》。

郭齐勇:他这个创造性呢,就是使他,就创建了一个,把中国的周易,生生不息的儒家之道,人心本体的这个学说来批评佛学,其实是批评西方的实政主义,批评这种印度的法相唯识之学,也批评清代的考据之学,来建构一个道德形上学的一个哲学系统。

解说:《新唯识论》标志着一种新的哲学体系的诞生,此书一出,便引起了佛学界的攻击,欧阳竟无阅后痛言,灭弃圣言,唯子真为尤。

郭齐勇:欧阳大师,在四川去世的时候,他去奔丧,他还是去,但是就是说,包括生病的时候,但是欧阳大师呢,后来一直不见他,可以说,欧阳大师后来觉得非常伤心了,就觉得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最后学了以后呢,等于说否定我的这个理论。

解说:与佛学界相反的是,蔡元培、马一浮等学术界人士,却对熊十力的书推崇备至,然而,熊十力却毫不谦虚,当今之世,讲晚周诸子,只有我熊某能讲,其余都是混扯。1924年,梁漱溟辞去北大教职,应邀前往山东菏泽任省立第六中学高中部主任,而熊十力亦一同前往。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第二年,为了全国团结抗战,梁漱溟以最高国防会议参议员的身份访问延安,梁漱溟的这次延安之行,受到了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共领导人的热烈欢迎,毛泽东与他进行了8次交谈,其中首要谈论的问题,便是抗战。

干春松:毛告诉他抗战,我们肯定会胜利,那么这个对梁漱溟是一个特别重要的这个冲击,因为很多的知识分子,当时对于抗战的前途都不是很明朗,但是毛有一套理论,就是所谓的相持,然后反攻这样的一个《论持久战》里面说的,就是认为中国必然会胜利的。

解说:第一次彻夜长谈后,梁漱溟心情好了很多,临别,他把自己的《乡村建设理论》和其他著作赠给毛泽东,希望得到指教。此时,梁漱溟已在山东从事了长达7年的乡村建设,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起,面对农民流离失所,农村破产的现状,振兴农村的呼声越来越大,在梁漱溟看来,中国传统社会的主要架构是家庭、家族,而在农村,家族组织最为普遍。

马勇:乡村的城市化,梁漱溟认为是不对的,梁漱溟要走的路径,就是要让城市的文明、西方的文明呢,都让农村里边应有尽有,但是不应该破坏农业的结构,因为这是和梁漱溟对中国社会结构的认识有很大的关系。

解说: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梁漱溟的乡村建设无疾而终,同年,他出版《乡村建设理论》,而他与毛泽东的另一次彻夜长谈,也是由此开始的。

梁培宽:那我父亲认为中国呢,不是没有阶级,中国的社会,它是结构不一样,整个社会是家庭化、家族化,不存在这么一个尖锐对立的阶级关系,所以你用阶级斗争的方法来解决社会问题,不合中国的国情,不合于中国的历史文化。

解说:然而在此次谈话中,毛泽东与梁漱溟之间,最终未能达到统一,但据梁漱溟所说,现在回想起这次争论,使我终身难忘的是毛泽东的政治家的风貌和气度,他穿一件皮袍子,有时踱步,有时坐下,有时在床上一躺十分轻松自如、从容不迫,他不动气、不强辩,说话幽默,常有出人意外的妙语,明明是各不相让的争论,却使你心情舒坦,如老友交谈。为避免内战,梁漱溟与第三方面人士组成“中国民主政团同盟”,始终以第三方身份奔走于国共双方。就在梁漱溟为抗战往来之际,熊十力也在各地辗转讲学,著书,北平沦陷后,熊十力冒险离开北平,前往四川。

1939年8月,日军飞机轰炸乐山,熊十力居所尽毁,左膝受伤,却仍坚持在复性书院教书,改造旧学,形成了更为严谨的《新唯识论》哲学。对于艰苦的生活,熊十力从来不甚在意,即便是没有太多保暖措施的冬天,他也怡然自处。

梁培恕:不怕冷,冬天别人都穿棉袄,他差不多可以不穿,身体好极了,夏天的时候,整个这一个夏天,或者是光着膀子,或者是加一件衣服的,也不扣扣,秋天冬天常常这个扣子就是一直是开着的。所以裤腰带那个带子也吊着,这个扣子这也敞着。

解说:在那段时间,他最大的爱好之一便是吃鸡。

梁培宽:家里的其他的人都看着,他也很坦然,他就说我如果我这营养跟不上,我这脑子不行,我写不出东西来。这是他的需要,我吃了鸡是要干活的。

解说:熊十力爱吃鸡,有很多人都知道,在重庆的郭沫若便常常提着一只鸡前去看望这位儒学大师,讨教学问。尽管35岁决定学术一途后,熊十力对于政治一向疏离,却常在课堂上斥责蒋介石致使东北失陷,并与郭沫若、董必武等人来往甚密。熊十力的介绍信也因为董必武的原因而成为了前往延安的通行证。

徐祖哲:在这段时间呢,就是一个他身边的共产党员像张立民,就是失掉了组织关系,被国民党追捕的时候,他把他就是收留在自己身边。而且呢,就是把他的工资一半就是都给了张立民,待了好几年。再一个呢就是有的人呢,就是他写介绍信,把一些要去延安的人介绍给董老、董必武。

解说:在这一段时间内,熊十力与梁漱溟仍有书信来往。梁漱溟书面整洁一丝不苟,而熊十力的书稿却常常写在信手拈来的破纸背面,十分潦草。

梁培恕:熊先生的字啊,他可以忽大忽小,就是一句话,可能头三个字就把第一行占满了,然后第二行五个字又满了,就一个明信片写一个明信片前面是大字,大的极其不相称。最后就小的你快看不见。反正他也不太在乎你看不看得懂,好像就匆匆一写就完了。

解说:抗战期间,熊十力先后完成了《新唯识论》语体文本,及《读经示要》,学术界关于熊十力的评论也逐渐增多。抗战结束后,熊十力受黄海化学工业社之邀,主持其附设研究部,最终因为经费问题而作罢。1946年,蒋介石令何应钦拨款法币200万元,资助熊十力办哲学研究所。而引起蒋介石注意熊十力的正是徐复观。

徐祖哲:徐复观呢,是在蒋介石的侍从室,他呢,对哲学呢有很深的造诣。他也不断学习,所以他就找我姥爷呢作为来请教。但是他把我姥爷的一册书呢送给蒋介石了,蒋介石就说呢才知道熊十力。

解说:徐复观是熊十力的同乡,先是听到友人对其的推崇,又偶然看到《新唯识论》上卷,极为叹服。便写了一封仰慕的信寄到熊处,谁想却被熊十力责备文字潦草,诚意不足。后徐复观又亲去拜访,却再次被熊十力斥骂不会读书,没有出息,徐复观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更为钦佩熊十力。并将《读经示要》一书,呈送给了蒋介石。

徐祖哲:这时候他就非常生气,他说我的书是给你看的。我并没有叫你送给蒋介石,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的书拿去送人。因为过去的学者是很讲究这个分寸的,对自己的著作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是这种心情,所以他就说这钱我不要。

解说:徐复观回忆说,先生深责我的鲁莽,后以之转赠流徙于江津之内学院。同年,蒋介石又命陶希圣打电话给湖北省主席万耀煌,送100万元给熊十力办研究所。

徐祖哲:当时呢,我记得我在场,因为他把这个人最后打跑了,最后郭沫若知道这个事,郭沫若来看他。当时郭沫若抱着我,我记得很清楚,我对郭沫若说,我说你小心了,我姥爷不高兴了,一会要打人了。

解说:就在熊十力两次拒绝蒋介石资助,专心学术之际。梁漱溟也萌生了由政治重回学术的想法,熊十力对此十分赞同。

干春松:熊十力曾经给梁漱溟的一个乡村建设写过一个评论。他认为这个梁漱溟太热情太过,他认为知识分子就是应该考虑这些学术的问题。知识分子不应该下到农村去,他应该想出一个东西来让大家去做,而不是自己去做。

解说:1946年政协闭幕后,梁漱溟准备再次访问延安。出发前,他给毛泽东写过一封信。

梁培宽:在去之前就写信托周总理带信到延安,给主席说我努力了这么八年,抗战期间为这个事,然后现在我觉得已经我能够做的已经做完了。我要退出,不准备在现实政治当中活动了,做我的文化研究,不参加政府。

解说:很快,毛泽东就回信了。

梁培宽:主席回信就说,那你这个可以兼着做,就是你搞你的文化研究,同时你参加政府。回信不同意,他就又想当面解释,我为什么不同意。他说他自己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呢,想跟大家交换意见,告诉大家,告诉共产党。当时是毛主席邀请了党内的十个人吧,听他讲。他要求,跟毛主席说你给我找十个人,一起来谈。

解说:就这样,梁漱溟再一次来到了延安,并就未来两党合作宪政失败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尽管毛泽东、朱德、任弼时等人均在场认真倾听,但并无太多表示。朱德则在听到最末后忽然说道,这大概是30年后的事吧。

11月,梁漱溟宣布辞去民盟秘书长一职,此事与国共停火方案有关。在国共谈判期间,民主党派与周恩来曾有一“君子协定”,任何民盟方面所提出的方案,都应先与共产党方面协商,共同行动。10月,国民党向解放区大举进攻,连续攻占张家口、长春、安东和苏北、山东等大片土地。然而民主党派中有不少人仍对和平抱有一线希望。

马勇:共产党反击还没到位的时候,梁漱溟说咱们就地停战。那么梁这个方案呢就送给这个蒋介石,蒋介石当天还没来得及拆。梁漱溟提的这个方案当中让共产党让步很大,就是说这个时候就是共产党等于在被动状态下,就是我的地盘严重少了嘛,因为在谈判中我能不能有优势,首先我能不能控制的地方更多嘛。

解说:这份停火方案对共产党极为不利,事先梁漱溟并未与共产党方面商量,就把方案分送给了国民党政府的行政院长孙科和美国驻华特使马歇尔。之后,梁漱溟才到梅园新村来向周恩来解释这个方案。

马勇:周恩来马上就火了,周恩来当时就骂得很厉害了,而且周恩来哭了。那周恩来一哭的话那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一哭梁漱溟吓坏了。

解说:尽管在梁漱溟等的努力下,这份方案及时被送还给了周恩来,并没有造成任何后果。但周恩来并没有谅解的表示,梁漱溟也因此十分懊恼。11月,梁漱溟发表声明,正式退出民盟。

马勇:1953年在批评梁漱溟的时候,周恩来仍然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了。你当年就站在蒋介石方面你害我们共产党。那梁漱溟就觉得更窝火了,梁漱溟就觉得很冤枉了。因为他是处在一个调停立场,他认为他很公道,结果两边都觉得他不公道。国民党也觉得他不公道啊,国民党那吴铁城那几个人讲你这个东西啊,幸亏我们没看,看了我也不会同意啊。

解说:在《负疚之一事》中,梁漱溟因此事称自己“不中用”,“像我这样的人,岂配担当国家大任”。随后便迁往重庆创办勉仁文学院,并完成了《中国文化要义》一书。终于回到了自己一直向往而不能的学术之路。

梁漱溟在重庆过着差不过半隐居的三年,却正是中国社会发生急剧变化的三年。1949年初,蒋介石被迫下野,由李宗仁接任总统。李宗仁上台后,为了重开和谈,立刻请梁漱溟赴南京商谈国事,却遭到了梁漱溟的拒绝。同时,梁漱溟又写信给毛泽东、周恩来,一方面希望他们“事事妥慎处理,勿掉以轻心”。一方面表示自己不会参加中共方面的新政协会议。就在这个时候,梁漱溟竟然开始了新的一次闭关修佛的过程,时间长达一个多月。而此时,熊十力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郭齐勇:1949年10月25号,董必武、郭沫若写信,而且让他的学生任继愈先生在北京拍电报,拍到中山大学,让他们找熊十力先生。熊十力先生住在乡下,11月才收到这个东西,这个时候他就吃了定心丸。就说传达中共中央的盛情的邀请,就是由董先生和郭先生来联名写信,任继愈先生说就是承董、郭之意,北京大学诚邀熊先生再回到北京大学任教。

解说:在回信中,熊十力提了几点要求,不做官,要讲学,路上要有人招呼和一所坐北向南的房子。

郭齐勇:后来呢董先生还给他写信,说你说的要我找一个坐北向南的房子这个我还没有找到。那个房子很紧张,坐北向南的房子很难找,你提的这个条件没有找到,你说的其他的条件不做官啦,什么东西啊,这个我都可以做得到。

解说:1950年3月,熊十力到达北京居住在大觉胡同十二号,并取斋名,空不空。随后,在郭沫若的帮助下,熊十力回到北京大学哲学系任教。按照老规矩,每周两点钟课,不到校上课学生到他家中听课。此外,熊十力还给毛泽东去了一封信,信中称,我拥护中国共产党,热爱新中国,只是一辈子研究唯心论,哲学观点不易改变。

徐祖哲:毛泽东给他的这个承诺,就是他可以就是不开会不参加政治运动。所以我们知道解放后在知识分子里边,能够领到工资,但是不开会不参加政治运动那么可能只有极少的人,这其中有他一个。

解说:对于生活上的琐事,熊十力并不太会办,许多事情都需要致信董必武。一次,董必武对熊十力笑称,我成了你一个人的副主席了。此时的熊十力仍像过去一样过着独居、思考、著述的生活。又在信中说,人谓我孤冷,吾以为人不孤冷到极致,不堪与世谐和。

徐祖哲:《陈毅市长》这个话剧里边有一个故事,就是说他去拜访一个科学家,科学家写个条子叫闲谈不超过3分钟。实际上不是科学家,就是熊十力。他屋里贴着一个条子,就说我没有时间跟大家聊天。

解说:就在熊十力终于结束了居无定所,四处辗转的生活之时,梁漱溟也来到了北京。1949年12月,梁漱溟所在的北碚解放,他主持人庆祝解放的群众大会,并写信给毛泽东和周恩来。北方的电报很快来了,明确邀请梁漱溟北上。1950年3月,毛泽东从苏联回国,请梁漱溟到中南海一聚。在晚饭期间,梁漱溟说,我是食素的,毛泽东大笑说,我们也统统吃素,因为今天是统一战线嘛。毛泽东问,梁先生这一次到了北京,可以参加我们政府的工作了吧。梁漱溟回答,主席,像我这样的人如果先把我摆在政府外面,不是更好吗。一会儿,毛泽东劝他可以到各地区参观土改,随后半年,梁漱溟先后参观了山东、河南等六省,这次参观也让梁漱溟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干春松:看完以后呢,就是对他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冲击。这个冲击就是因为原来他认为中国人就是这种社会的动员的那个能力,是没有那么强的。但是他完全想不到,这个共产党完全可以,把他的政治动员里从中央直接到每一个农村的每一个角落。那么这个是他认为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解说:1951年,梁漱溟发表《两年来我有了哪些转变》,承认了自己的许多见解是有问题的。然而同样遭到了一些人的批评,但毛泽东仍然视其为座上宾。

梁培宽:主席是隔一个时期就把他接到中南海,两个人谈话,留他吃饭,如此之类。那么应该是彼此推心置腹啊。

解说:此时的梁漱溟并没有意识到毛泽东是想让他尽快地转变立场。1953年,梁漱溟在大会上被赶下来,回到家中后,长子梁培宽的建议,给了他极大启发。

梁培宽:那么我就说,我说你这个解放后你这个一再地有一些不同意见发表,这个东西积少成多了感觉你有一个好像一直是跟我们不肯密切地合作。到了1953年这个时候呢,属于过渡时期总路线的问题出来之后,那么主要是毛主席一看,你这回这个问题上你又这么干。他受不了了,忍受不了,就所谓杀鸡给猴子看。

解说:9月,梁漱溟写信给毛泽东,要求闭门思过,并开始写反思检讨的文章,然而均遭遇了冷处理。在他的日记中,他写下了这样一句话,你这一辈子做过什么好事。而此时一向远离政治中心的熊十力,也陷入了深深的孤独感中。在北大,熊十力一直希望兴民间学校之教,反对思想禁锢,便常就此事致信毛泽东,建议设立中国哲学研究所,并恢复梁漱溟主办的勉仁学院等民间教育机构。

郭齐勇:毛呢,现在我们查到的史料只有毛1950年6月二十几号,跟他回了一封信。这封信呢,我们已经找到了,就这么几个字。十力先生,4月9日长行读习,谨至谢意,毛泽东。毛就那么几个字嘛,那就是敷衍他一下嘛。

解说:为此事,1951年,熊十力上书郭沫若、董必武、林伯渠。1954年又恨别致函毛泽东、郭沫若均杳无音信。

郭齐勇:他说学术要繁荣啊,各种各样的学问都要讲啊,各种各样的学术思想都要活泼自由啊,来开展啊。这个要大张旗鼓的活活泼泼的,大家要创造,所以不要学习张江陵去禁毁书院的这些专制主义的这些东西。可见他对中共还是有批评的。

解说:为怕被扣上“唯心论”的帽子,与熊十力来往的人日渐稀少。熊十力在信中称,自己足不出户,亦无人往来。此时的熊十力已因身体原因搬至上海。时任上海市市长的陈毅听说此事后,在一次上海高等学校教师大会上说,熊十力先生是我们的国宝你们要去问学请教,不要怕说是封建迷信。一次全国政协开会,工作人员反映熊十力难得招呼,坐车不让关闭车窗,同行的人难以忍受。

徐祖哲:最后是陈毅批的,就说那全国有几个熊十力,不就他一个嘛。那你不会买四张票,就一个卧铺车厢,就他一个人坐。

解说:自1954年定居上海后,熊十力已患有精神衰弱,却少有客至。他称自己“孑然一老”,并感叹道,“衰年之苦,莫大与孤”。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在轰轰烈烈的抄家和批斗中,熊十力被迫住到了亲戚家。而梁漱溟被赶进了一间偏房居住。然而面对着屈辱与折磨,两人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在一次抄家中,梁漱溟的藏书被红卫兵烧毁。

马勇:他几代人都是当官的,梁家藏的就是按照梁漱溟讲的大概就是从明末清初以来的这种文物都有。放到火里边一烧,梁的太太觉得很伤心,很愤怒,很伤心。但梁漱溟就是心静如水,就觉得那个东西烧就烧了嘛。

解说:被红卫兵抄家焚书后,梁漱溟却再次拿起笔来。

马勇:但梁漱溟在这个时候被赶到偏房里面居住的时候,梁漱溟仍然能够好像突然醒悟,我要好好写一本大书。他就仍然能够有这样写中国文化,就等于这个时候你可以感觉到就梁漱溟已经有一种什么已经有一种超脱。

解说:1975年,梁漱溟完成《人心与人生》一书。在文化大革命中,他找不到地方及资料写作,便常去公园,一面打打太极锻炼身体,一面写稿。写罢,梁漱溟在信中称,今日可死而轻快地离去。并在末尾署名,老僧。而远在上海的熊十力却难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文革开始后,他开始不停的给董必武、陈毅写信,提出异议,却被家人偷偷藏起。此时的熊十力神智似乎已不太清醒,他时常呆坐在桌子旁,忽地提笔就写,写了又毁,毁了又写。

徐祖哲:信也写不了了,他就在自己的那个长袍马褂上面写,就是否定文革。在离音乐学院不远的地方就是这位老人他是衣服装束因为东西都被抄了,所以拿一根绳子捆在腰上做腰带。在路上走着,一边就说中国的文化完了,中国的文化完了。

解说:5月,熊十力肺炎痊愈又患感冒,后因心力衰竭永远的离开了人世。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这一年,梁漱溟已经83岁。1988年6月,梁漱溟病逝,在去世前,梁漱溟断断续续地说,我太累了,我要休息。这两位20世纪新儒家的学者,熊十力和梁漱溟就这样告别了人世。他们一个自称儒者,一个自称和尚,一个狂,一个狷。

郑浩:梁漱溟曾说,一个人有今生,有来生,有前生,我前生是一个和尚,一个禅宗和尚。而熊十力却对于佛家思想始终“有所不能苟同者”。熊十力率真狂放,学说自成一家,而梁漱溟则是“为了行动而思考”。1949年后,熊十力直言要求北上,而梁漱溟却在重庆闭关修佛。1968年,并未受到太大冲击的熊十力在文革中郁郁而终,而曾在大会与毛泽东正面爆发争论的梁漱溟却有惊无险,终得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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