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义县双玉岩寺
深山幽谷,峻岩秀水,双玉岩的灵秀自有一番飘逸气度。鹫岭云飞、僧衣烟霞,古寺的梵钟袅袅,斜阳夕晖,千年的烟尘却在此化作一道涟漪。沧桑,在这方清静中何足道哉?然而,好奇的我,依然希冀从那残落的石碑、发黄的文卷中,遥想一座古寺的当年。
双玉岩的清秀,曾吸引了多少恬淡闲逸之士为之驻足,这似乎已经不可考了,沿边的青草野花依然灿烂,它们不说话。至今,我们所知道的事情,来自于几块石碑,据《双岩永镇庵记》、《双岩石室残庵记》、《无住禅师塔铭》的记载,双岩寺的开山祖师乃是金华道士徐元吉。这位道士得秽迹如来真言,为人祈祷治病,救济众生,声名远播。有一天,武义县西大慈寺的义然患足疮已多年,多方求医问药无用,忽然听说徐元吉的神妙,便远迎至山,徐元吉称,此乃双岩妖精作祟,于是登双岩处邪祈祷,无不感应。各地的善男信女闻得如此神奇,于是广为布施,塑佛像,兴香火。终于,在元代至正五年(公元1345年),徐元吉在此开创“永镇禅庵”道场。当时的县尹许广大为此庵书写碑文,衢州路常山县的达鲁花赤(元代派出到地方的行政长官)伯颜(蒙古人)题写篆额、饶州路照磨(地方监察之官)刘文庆撰写碑记。后来,徐元吉在双岩石室授徒,至正二十四年(公元1364年),其弟子无住禅师修缮禅居,称其为“石室禅庵”,并延请东阳文人陈樵作记。记成后,还未碑刻,便历经元明易代。无住禅师欲待名家圣手方得刻碑文,为此,他等待了十几个春秋。直到明朝建立之后,他的愿望方遂。而这回,真的是名家圣手的手笔。开国第一文臣宋濂作“双岩石室禅庵之记”的篆额,后又于洪武十三年(1380年)无住禅师又请得书法名家前青州知府吴德基作书,方得碑刻。十几年等待这一份纂额碑书,无住禅师的耐心实数可敬。
这就是双玉岩寺的兴盛开端。从一开始,它便有了浓墨重彩的隆重开场,而它所汇集的,蔚然是当时的名士,在这里,让我们看两个人的命运。
才子陈樵,字居采,婺州东阳人。本传称他富有经世济民的才能,但性格耿介,特立独行,宁可隐居民间,以鹿皮为衣,自号“鹿皮子”。他无视于当时官员的引荐,拒不应征,而是专意著述。其人好为古赋,辞风绮丽,洋洋洒洒,有魏晋人遗风。其诗于题咏为多,对仗精巧,颇有奇趣。”(参见《元诗选·陈樵小传》)陈樵终身没有出仕,终老林泉。
宋濂,字景濂,号称明朝开国第一文臣。本传称他自幼聪明,精通《五经》,好学不倦,遍访名师。元至正中,被举荐授翰林编修,以父母年老推辞不行,入龙门山著书。
过了十余年,明太祖攻取婺州,召见宋濂。任命宋濂为宁越郡郡学的《五经》师。此后又征至应天,担任江南儒学提举,当时与刘基皆起东南,负有重名。后来他又历任翰林学士承旨、嘉议大夫、太子赞善大夫等职,甚得重用。
但是,高位也意味着高处不胜寒。为此,宋濂不得不保持诚谨,据称,他在内庭当官很久,从未说过别人的过错。有一次与客人饮酒,皇帝 暗地使人侦视。第二日,皇帝问宋濂昨日饮酒没有,客人为谁,吃了什么。濂具实以对。皇帝笑着说:“果然是这样,卿不欺朕。”
但这句笑谈没有能使宋濂最终躲避入世者的厄运,洪武十三年,早已告老的宋濂因为长孙被牵涉到胡惟庸案中,皇帝打算置宋濂于死地。虽得皇后太子力救,被安置到四川,最终客死他乡。
这两个人,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他们都才华横溢,都对一个自己并不信任的政权保持独善其身的态度。但不同的是,陈樵拥有的,只有一个时代,林泉,成为了他所能够的惟一选择。而宋濂得到了另一个时代,翻天覆地,百废待兴,他希望能在这个时代中有所作为,实现经世济民的理想。两人结果的好与坏,似乎不再是简单的批判。陈樵曾给宋濂写信,谆谆以文章相勉励。这是一个前辈对后辈的寄怀,所说的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是这两个人的命运相异,是在于人,还是在于时代?人对于他的时代,对于他的命运,究竟该抱以怎样的态度?他们当初的梦想,是实现了,还是湮没了?这些,我们也不知道。
而在这华丽出场之后,双玉岩寺衰落,寺中石碑亦遗落民间,如无住禅师塔铭曾于嘉靖丙戌年做砌路碑。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县令黄公访双玉岩寺,见其衰落而神伤,并募款重修。但因记载寺庙历史的石碑不在,黄县令可能是根据寺中铸造于宋咸淳年间(公元1265-1274年)的铜钟而认为双岩寺建于宋代末年,故在“募化捐助重修序”中作出“自宋至今五百有余岁”的判断。
如今,又过了两百多年。岁月就是这样无声的流走。而今的双玉岩寺仍在,并且将迎来又一个新的时代。但是双玉岩寺的残碑上,铭刻着那一个个曾经的名字,他们在吗?他们曾经的风华、曾经的理想、曾经的迷惘,都淹没在苍老的石崖和嫩绿的青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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